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馆刊丨《现代家庭》初创那几年(下) 2024-01-10

微信公众号2019年06月27日发布

▲《现代家庭》封面(1991年第7期)

“建设幸福和睦家庭是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的重要任务之一,现代家庭杂志的出版必将为实现这一任务做出越来越多的贡献。”1984年9月,曾任《新华日报》编辑、《群众》杂志主编、国务院经济研究中心顾问的许涤新为即将问世的《现代家庭》杂志题词。4个月后,《现代家庭》创刊号正式出版。1999年,这本三次获得“全国百种重点社科期刊”的文化综合类刊物,因大力弘扬健康、文明、积极向上的生活方式,探讨现代家庭的特点和问题,促进社会主义两个文明建设,树立“家家和睦、人人相爱”的社会风尚,被认定为上海市著名商标。

 

作为创刊者之一,担任社长及总编辑20多年的孙小琪,在回忆《现代家庭》的“出生地”嵩山路时曾表示:“那小楼里曾经装载的岁月,是激情澎湃的。上世纪80年代,一个令人总是怀想的时代,那时的人较真,我们的团队热情洋溢,认为遇上了可以奉献全部智慧力量的伟大事业。”如今,《现代家庭》已走过近35个春秋,激情燃烧的岁月却总令人难忘和感慨。孙小琪将这段回忆整理成文,发表在我馆即将出版的新一期《新闻出版博物馆》上。继上期推送《<现代家庭>初创那几年》(上)后,本期刊登后半部分,以飨读者。

孙小琪

祖籍江苏常熟,1951年生于上海。1978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,留校任中文系学生指导员、写作教研室教师。1983年调入上海市妇联《为了孩子》杂志社,参与创办《现代家庭》杂志,先后任社长、总编辑。第十二届上海市妇女联合会兼职副主席、编审。出版散文随笔集《心向远方》《不曾出了轨道》等。

 

举办现代舞晚会

《现代家庭》的具体策划,作为以家庭生活内容为主的生活类杂志,开始时模仿相近杂志的占比较高,采访优秀模范人物的家庭,提供家庭生活需要的信息和知识等。我曾邀请一些同道相谈,现任《收获》杂志主编程永新,当时还是毕业一年多的年轻编辑,曾到我们在长乐路时的办公室座谈策划过,几十年过去还记得。《现代家庭》创刊号上,于光远先生题词中“不论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,对于建设现代家庭都可以发挥出它们的重要作用”,其中“自然科学”的提示,给我留下印象。赵祖康先生的题词:“民主和睦 敬老培新 团结邻里 美化家庭 崇学尚实 用宏取精 服务四化 致力振兴”。还有本刊记者对巴金的生日专访、巴金在《随想录》中《买卖婚姻》一文的全文刊登……这些前辈的期望,今天读之,仍能感觉一种强烈而清晰的立场和观念的指向。

 

《现代家庭》创刊于1985年1月11日,三个印张48页,定价0.32元。我们自己把原来的出版单位《为了孩子》杂志社,改成了《现代家庭·为了孩子》杂志社。《现代家庭》和文汇报印刷厂签订了印刷合同,用再生纸,还是铅字排版,印刷质量也是很遗憾的。然而,在《现代家庭》尚未出生时,我们通过邮局向全国征订,没有任何宣传包装,竟然在开印前已有了二十多万的订阅数!当时的感觉,“文革”结束以后的若干年里,“伤痕”题材使文学杂志风靡,几年下来,郁积的悲愤苦痛得以宣泄,普通人需要更多的对自己生活的关注,是向前看的姿态,建设的姿态,对一般读者来说,个体的生存状态显然比看别人的故事更重要。《现代家庭》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呢?另一方面,十年“文化大革命”,出版物凋零,当时的期刊市场还是匮乏的,有很大空间。

▲于光远为《现代家庭》创刊号题词

 

那个时代,大家都想做事。《现代家庭》编辑部从《为了孩子》编辑部抽调的三位,吴庆棠是“文革”前复旦大学新闻系的毕业生;林华是恢复高考第二年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的本科生;潘顺祺毕业于“文革”前上海交通大学船舶制造系,自幼喜爱画画,当时已小有成就。这个阵容,于原来杂志社而言,就是强大的了。

 

1984年夏天,编辑部急于招聘新人,几番周折都无进展。考虑到新刊尚不为人知晓,要招到优秀人才不容易,一个偶然的机会,听说《解放日报》在招聘夜班编辑,应聘者中有未被录取的,我即托人带去那里,在对方提供的资料中挑选几位。那时,自主应聘离职还是新鲜事物,许多单位都持否定态度,就是不放人,所以还是不顺。其中一位刘辛培,自学考试成绩突出,“文革”中曾被借调去当时的市委写作班一段时间,“文革”结束后回到内河航运局的拖轮队上做工人。我去十六铺码头的董家渡旁边的竹行码头街,找那个拖轮队的人事部门,希望他们能同意把刘辛培调到杂志社工作。跑了好几趟,总也不同意,也不说理由,当时真是非常生气。后来知道,拖轮队上工作艰苦,常常要住在船上,招人很不容易,也就轻易不肯放人。最后还是他自己托人找到内河航运局党委书记,才最终办成了。

 

那时还调进了摄影杨元昌,是大隆机器厂的,当时也是痴迷摄影小有成就的,我去江宁路桥附近大隆机器厂和工厂人事部门谈,很顺利。

 

初创时这5位,后来各自有成就。之后《现代家庭》招聘的年轻人,编采业务方面亦多出类拔萃者,有人戏称我们杂志社是黄埔军校,走出一期又一期。自然这是玩笑,但杂志社想要最优秀的专业人才,的确是一以贯之的。

 

为了庆贺创刊,《现代家庭》编辑部在美琪大戏院(当时称北京影剧院)举办了三场现代舞晚会。策划和组织者主要是潘顺祺,从筹钱到找演员、排练、找演出场子等。后来编辑部同仁都参与了一些具体工作。晚会以舞蹈为主,伦巴、探戈、华尔兹、桑巴、吉特巴、恰恰、迪斯科、美国现代双人舞等,还有几位流行歌手的独唱,唱《敲敲门》《我一见你就笑》等,以中外爱情歌曲为主。这些节目,在当时多少有点另类。经费由一些企业单位资助,回报方式就是在一纸门票的背面打印出单位名称,在当期杂志上登出“在此谨表谢意”。

 

那时做事,没有多少框框,很多演出服就堆在编辑部地板上。令人难以置信的是,当时节目没有预先审查,甚至没有像样的彩排,那样一张极其简陋的“请柬”和一张普通戏票,我们就寄给了多位市妇联和市级机关的领导,到时他们就来了,自己对号入座。现代舞很“现代”,基本是外来的,有的穿着紧身衣,扭来扭去,引起震动,甚至有人称之为“群魔乱舞”。演出结束被拿来在会上讨论,受了批评。但也很快就过去了。现代舞引起的反响却经久不息,很多年后亦常被提起。一位当年来观看过演出,后来去了中央的领导,在上海一个活动中遇见,有人介绍我是《现代家庭》杂志社的,他立即说“哦,你们有一个现代舞”,然后大笑起来。

▲《现代家庭》杂志用一整版报道“庆祝《现代家庭》创刊现代舞晚会”

精兵强将 内容为王  

《现代家庭》创刊时,按照市委批复的意见,先是“试刊”,出版5期后反响颇好,第6期就把“试刊”两字拿掉了。发行量从20多万起步,逐渐上升。1985年7月,荒砂和孙毅因为年龄原因,也是响应中央希望老同志让位的号召,离开了工作岗位。我以副社长、副总编身份主持杂志社所有编辑、出版、发行工作,顿感压力倍增。当时,《现代家庭》一些栏目已成型,诸如“万家灯火”“家春秋”“海外传真”“社会问题观察”等。栏目只是对文章归类,重要的是要能物色到好作者,要有好稿子,这个努力方向是非常明确的。

 

由于物价上涨、纸价上涨、人员工资上调后直接成本的上涨,企业化管理、自负盈亏的杂志社有经济压力。《现代家庭》自1985年第7期起,即将原来每册定价0.32元调至每册0.45元。出刊半年便涨价,对杂志的发行有影响。至下一年,原先市财政每年几万元的补贴也就停止了。

 

期刊是定期的连续的出版物,能不能稳定持续地呈现内容品质,是期刊的生命。要保证源源不断的有品质的内容,编辑是关键。编辑的岗位责任、知识结构、社会活动能力等,至关重要。为了更好地调动编辑的积极性,自1986年起,《现代家庭》实行责任编辑制,三位编辑轮流,每人编一期,直至1988年编辑部主任吴庆棠去其他单位任职前,两年多都是这样安排。这段时间,是《现代家庭》的蓬勃生长期。编辑的行话:内容为王。即便今天来看《现代家庭》那些印在发黄发脆的纸上的文字,依然能感觉其真实、真诚和质朴、丰富的魅力,回忆起当年阅读这些稿件的欣喜。

 

当时担任责任编辑的林华,活动能力强,审美趣味倾向文学性更多些,按她自己的说法,约稿几乎找遍了上海所有知名作家。《现代家庭》刊登过多位作家作品,如王安忆的《关于家务》《关于家庭》,梁晓声的《初恋杂感》,赵丽宏的《给儿子》,赵长天的《在这块屋顶下》,陈村的《第三者》,叶辛的《家庭琐记》,陈丹燕的《上帝的剥夺》,王小鹰的《异有异的情趣》,戴厚英的《儿女情长》《光明的阴影》,蒋丽萍的《当孩子出生的时候》《两个人的话题》,等等。还有作家撰写的纪实报道文章,如叶永烈的《在“苍蝇专家”家里》,卢新华的《我接触到的第一个华人家庭》等。从革命斗争年代开始,直到新中国开始建设的生产力发展的初级阶段,我们的社会舆论一般认为,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,个人的生活再大也是小事,于是不食人间烟火是正面形象,更不要说面对个人面对内心的诚实对话。而作家往往有自己的独立思考,描述个人生活体验开掘很深,写人状物时有情怀氛围,对婚姻家庭、生活日常,总有非同一般鞭辟入里的评点,引人入胜。这些文章很受欢迎,也提高了杂志的阅读品味。

▲叶永烈《在“苍蝇专家”家里》(1985年第2期)

 

另一位担任责任编辑的刘辛培,自学成才,社会生活视野开阔,十分热爱珍惜编辑工作。当时,由他组稿的《鲁迅兄弟》《“猪猡精神”——记军统头目郑介民及其老婆》《春风难逾礼教关——胡适的婚姻与爱情》《在人道的涡流中——鲁迅的婚姻与爱情》《道是无情也有情——蒋介石的婚姻与家庭生活》《少壮雄飞晚委沙——记汪精卫与陈璧君》《得成比目何辞死——瞿秋白的婚姻与爱情》《“清白家风”和戴笠父子》等,别开生面,可读性强。这些文章史料充足,文笔老到,处理资料分寸感强,十分难得,在那时,是有解放思想的新锐意义的。有些情节我也是第一次知晓,因为资料来源可靠,基本都照发,篇幅长的就分期连载。其中,《在人道的涡流中——鲁迅的婚姻与爱情》有两三万字,结果跨年连载了8期,满足了读者的阅读需求。

▲叶辛《永留记忆的旅途》(2001年第7期)

 

潘顺祺那时是美术编辑,思维活跃,常策划、建议一些编读互动项目。《现代家庭》的封面设计,当时潘顺祺的设想,既要正统,又要有现代感,还要创新。字体选用端庄的宋体,刊名颜色采用多色,即一个字一种颜色,当时没见过。没有请名人题写刊名,那时还是有某种与普通读者贴近的想法的。创刊号的封面拍摄,潘顺祺和杨元昌与多位当时正逢结婚的青年演员联系,对方不知道是个什么杂志,所以并不顺利。后来因演《庐山恋》而当红的张瑜同意了,他们俩赶去她家拍摄。多年以后,这个封面被收藏,这张照片也因此而有知名度。杂志社曾高价回收,没能收回多少。潘顺祺也是颇有成就的漫画家,为《现代家庭》组来很多高质量的漫画作品和插画。如今享有盛名的漫画家郑辛遥,当年是我们杂志社的常客,和我们大家都成为好朋友。

▲《现代家庭》创刊号封面(1985年1月)

 

杨元昌入职后,杂志社在当时经济情况有限的条件下,尽可能添置了齐备的摄影设备,在嵩山路办公楼的假四层,为他设了个洗照片的暗房,虽然简陋,但该有的都齐了,完全可以正常开展业务,几乎所有《现代家庭》的图片都是他拍摄的。1985年末,杨元昌率先提出建议,设立《生活·艺术·探索》专栏征稿,征集新颖优秀的摄影、美术、雕塑、书法等作品,之后每期一页,在封二或封三刊出。这个专栏坚持了思想和艺术的双重标准,在业内产生影响,有的摄影作者因为刊登了一幅照片,就此改变命运。也有的作品引起争议。1986年第8期曾刊登一张照片,一对情侣在外出旅游时,一时找不到住地,夜晚就在一张简陋的长椅上相依躺下,一件风衣搭在两人身上。一幅极其平常普通的画面,当时被指有伤风化,议论纷纷。当然很快也就过去了。

▲1986年第8期刊登的被指“有伤风化”的照片(陈海汶摄)

 

《现代家庭》发过多篇有针对性的时评,也有一些经过社会调查后的分析辨析。还有一些栏目是实用性的,家庭经济与管理,服装裁剪,穿衣打扮,婚姻家庭方面的法律知识,回答读者来信的信箱。后来以嵩山路的谐音,将“信箱”定名为“宋姗信箱”。这些内容组成,都以贴近社会生活捕捉最新资讯为主旨,有不少地处边远疆域的读者告知,他们是从《现代家庭》中了解上海的生活的。

 

《现代家庭》的几次征文或讨论活动,都吸引了广泛的注意和参与,如《家庭一页》征文;署名“忠诚”的《十年后又与旧恋人相见》一文,我们在刊登的同时加了编者按,对于这一特殊年代遗留下来的并非个案的现象,“希望读者发表见解,向忠诚同志伸出友谊之手”。那些热情的来信,满含酸甜苦辣,蕴含着那个年代的百般滋味,同时又非常单纯清澈、真诚善良。

 

有一段时间,编辑部和上海市性教育研究会联合开设了性咨询门诊,每周一个下午,请来专家,在嵩山路一楼辟出门诊室,通过预约,为被困扰的有需求者解难。这些活动,仿佛打开了一个窗口,使我们了解生活的复杂多元,了解许多表象下不为人知的普通人的痛苦和需求,对拓宽视野把握选题也起到推动作用。

 

贴近社会生活的脉搏,捕捉富有时代变化特征的新鲜题材,深入挖掘,充分展现,是《现代家庭》的又一特点。创刊号上的《能挣会花的绣花姑娘》,写川沙一位专业户的事迹,后来被指是“资产阶级自由化”的表现而写进检讨,实际却是率先反映了改革带来的新变化;上海曾有四个年轻人,在一个弄堂里长大,感情亲密,因为“文革”中下乡等原因,双双成家。返城后各自生活方式变化,感觉到心底真爱,最终两个家庭通过温和的解体,又融洽地开始了新的组合。我们以《奇异的婚变》为题,报道了整个故事,一时引起大反响;“两性人”是社会的小众甚或个别人,通过现代医疗,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,我们报道过《两性人结婚记》;《几家欢乐几家愁——房改前夕上海市民心态录》,是对个体家庭生存状况切身利益的密切关注。这些言之有物的非虚构文章,使《现代家庭》总体呈现饱满,渐渐确立了自己的品牌形象。

▲1994年第10期目录

难以忘却的记忆

我去杂志社之前,没有学过任何关于办杂志和管理、编辑、出版、发行的专门知识,一下子就到了领导岗位,只能是全力以赴、边干边学。《现代家庭》杂志社是独立的出版单位,麻雀虽小五脏俱全,一样也不能缺。十来个人,人少事多,而两本月刊的定期出版,就像火车的匀速行进,也无风雨也无晴,到站卸货,时间总是紧迫。编辑和行政人员来自各行各业,加班加点是常态,有时就在嵩山路办公室的地板上,铺张草席过夜。

 

那是个令人怀想的时代,拨乱反正,解放思想、改革开放是全社会的旗帜,大家都简单忘我,满怀着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,一腔热血,要追回流逝的时光,补回岁月的缺憾,整个氛围充溢着奋发向上的激情。

 

我那时家在东嘉兴路一间9平方米面北的亭子间,常常是夜深方归,摸索着进门,一层层上楼梯,不小心碰着走廊上堆放的杂物,惊动左邻右舍。寻常假日,因为桌子太小,还堆满了锅碗,常常就在床上铺开稿子,坐在小凳上审着、改着,一坐就是一天。等到工作完成起身,背上一片冰凉,两腿也早已麻木得不会动弹了。夏天屋顶上烈日烘晒,酷热难当,高温的夜里,醒来常见身下草席被汗浸出了人形;冬天窗上常会结起冰花,手指僵硬而冰凉……那个环境,总能倾听锅碗瓢勺的声响,仿佛空气中飘荡着人间烟火的温馨和恒常,而摊开在眼前的稿件,又把更辽阔的远景拓开了,令人兴奋。很多年后,读到关于所谓大国重器便是小民琐事的论述,我便会想到当时的情景,想到当时感觉到了却还不能清楚表达的思考。

 

我曾计划自己应系统地学习婚姻家庭和社会学方面的理论知识,理解与之相关的领域中,国内外当下和最新的研究成果,对编辑大致也提出过这些要求,以更好地把握选题;我也曾计划自己应扎扎实实在每一个编辑、出版、发行流程中实践学习,以获取更多的履职底气。我的想法大约常常会好高骛远,现实中几乎是按下葫芦起来瓢,穷于应付。那时候我们会为了某篇稿子争执,有时反对我的理由是:“读者是像我们这样的,不是像你这样的。”我怀念那样的较真。我事实上的总编辑工作,有点像大厨,把能找到的材料,物尽其用地放在一起,配成一桌佳肴,是顺势而为的。每一个编辑都有很大的空间,他们对《现代家庭》的品牌确立做出了自己的贡献。有时我也参与组稿、写稿,那样的时间虽有限,却让我感觉踏实。我很感谢文学,过去的阅读和熏陶,使我的知识结构和对生活对生命的理解,会有包容、理解和悲悯,在处理稿件的取舍时,会有明确的立场和坚持,成为一种自然而然。那一篇篇虽然已经过三十多年岁月淘洗,却是任何时候重读都会心湖泛起美丽和感动的好文章,至今没有褪色。

▲孙小琪在现代家庭杂志社门前留念(2018年初)

 

《现代家庭》初创时期的一些老同事,现在大多已离职,有的已辞世,还有几位去了国外。许多人至今留恋,当年没有多少钱却是和乐融融大家庭般的工作环境。几位搞行政的老同志,有的还是其他单位退休后返聘的,待遇只是每月十几二十元的退休补差,却是兢兢业业,无私公正,杂志社后来的好日子,他们一点没能享受到。想起来,会有心痛的感觉。

 

1987年闹纸荒,杂志编好要开印了,签过合同的印刷厂却告知没有纸了。我和办公室同志到处设法,发动杂志社有门路的同事一起,挤上南下列车,去福建南平买纸。当时这种情况,对所有纸媒都造成恐慌,一位《文汇报》的记者,打电话来采访,反复问我的是,你是总编辑,现在为了买纸没办法专心编稿了,对吗?他的意思是,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出现的。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里,其实一直是波涛起伏的,市场多变,那时我们无论在思想上还是行动上,都没有准备好。

 

《现代家庭》的鼎盛时期,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迎来的。1988年上海评十佳期刊,《现代家庭》仅创办4年,以最年轻的资历当选,给我们大家巨大的鼓舞。那时《现代家庭》的月发行量已达到70万份。那次评上十佳的最年长杂志,是已办刊几十年的《小朋友》。

 

嵩山路办公楼三楼是会议室,我们搬进去后有一段时间还没有像样的家具。《现代家庭》出刊一段时间后,有一次接到妇联通知,晚上要带法国费加罗杂志外宾来参观。下午我们赶忙去买来一组浅褐色沙发,刚摆好,天就黑了。客人是一对夫妇,妻子是中国人,他们被引领着,穿过搭着脚手架的黑咕隆咚的弄堂,进到弄堂尽头我们的小楼,顿时灯火辉煌,于是夸张地大呼小叫。那天交谈,他们最感兴趣的,是中国竟然有可以谈家庭、谈性的杂志了,说《现代家庭》推开了中国性教育的沉重大门。

 

我也曾收到很多遥远的素不相识的读者来信,就像熟稔的朋友一样诉说他们对杂志的读后感,那时我就会想到,在学校里老师曾说,变成铅字了才能走得远。大约是1987年初或年末,我收到美国斯坦福大学图书馆的公函,说他们已收集了全年的《现代家庭》,还缺某一期,问我能不能找出来寄给他们。这使我意识到,那时,《现代家庭》已走出了国门,走向世界,仿若中国改革开放文化复兴大潮中的一朵浪花,带着我们在那个时代的温暖和期待。

 

一路走来,作为上海市妇联下属的独一无二的出版单位,市妇联机关和各级区县妇联组织,对杂志社的编采发行,给予很多支持帮助,这应该是《现代家庭》杂志社这类社会中小出版单位的独特优势,相伴着度过三十多年,也是我们不会忘记的。

部分编辑部成员在《现代家庭•为了孩子》杂志社门口合影。前排:右一孙沄铨,右二施蔚,右三荒砂,前左二王洁,左三孙小琪,后排:右一孙毅,左二秦茜屏(1985年)

内容来源:《新闻出版博物馆》2019年第一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