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信公众号2021年01月20日发布
▲《文汇增刊》创刊号封面
1980年1月20日,最初定名为《文汇增刊》的《文汇月刊》创刊。“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。创刊号还没上市,但仅从《文汇报》头版刊登的目录,已然强势吸引住众多读者和文学界、艺术界的眼球。”曾任《文汇月刊》副主编的报告文学作家罗达成,在回忆这本刊物创刊的日子时,仍充满着骄傲与感激。他称自己在主编梅朵手下投身于《文汇月刊》编辑工作的十年为“一生中最充实、最难忘的一段时光”,并将其完整记录于《八十年代 激情文坛──我在〈文汇月刊〉十年》一书。
我馆馆刊也曾于2014年第1期刊登《文汇报》副刊“笔会”原主编刘绪源先生撰写的《我与〈文汇月刊〉编辑部》一文,他也在文中感叹“那里确有令人留恋的气氛,那确是一段值得怀念的岁月“。
《文汇月刊》创办之日距今已过去41年,曾经出现在刊物上的名字,如巴金、丁玲、舒芜、曾卓等,一直是许多读者念念不忘的文学引路人。许多脍炙人口的文章至今依然记忆犹新。今日旧文重读,以示纪念。
壹 《文汇月刊》的创刊
圆明园路,是临近黄浦江的一条幽静而又短促的小路。如果骑自行车快速通过,从头至尾也就二十几秒。感觉就像流星在上海的街道屋宇间一闪而过。《文汇报》老楼就座落在这条路上。当年的《文汇月刊》编辑部,在楼上占了三个小间,每一间都是小小的,挤挤的,总面积也不过五六十个平方吧。好在朝东的两间,可以眺望原英国领事馆的大草坪,越过草坪还可以看到繁忙的黄浦江。
《文汇月刊》(初名《文汇增刊》,一年后改为《文汇月刊》)创办于1980年,我是1987年初夏才调到《文汇月刊》编辑部,在这里工作了整三年。之前我在一箭之遥的上海人民广播电台上班,常到这儿来坐,有时是会朋友,有时是送稿子,有时则是向这里的编辑组稿(他们几乎都是作家)。1990年6月,月刊停办了。随后,文汇报系统全体搬入新楼,1999年又搬到了远离圆明园路的文新大厦。这三间小小的办公室,在人们的记忆中,便渐渐模糊了。
可是,怎么也没料到,在我以后的编辑生涯中,不断地会有人来信来稿,谈到这份早已消逝的刊物。因为知道我曾是月刊编辑,别人见到这类信稿后都转到了我的桌上。读着这些真切的文字,我常常百感交集,仿佛又回到那间办公室,大家又在为下一期稿子激烈地、兴致勃勃地争个不休了……
▲《文汇增刊》创刊号目录
是的,那里确有令人留恋的气氛,那确是一段值得怀念的岁月。不管怎么说,当年的《文汇月刊》是办得很成功的。这成功,首先应归功于它的作者群,或者说,应归功于它的创刊号。这虽是两种不同的说法,却是一个意思。记得1980年初,当《文汇增刊》要目在报上揭载时,在读者中引起的是怎样一种惊讶和轰动呵!那也确实是一个办杂志的好时候,当时的读者需求远远超过了已有书刊的品种和销量,连买一本《文化与生活》都得凭票,而一本极普通的新书往往就能印到十几万。那时一个作家只要写出一篇好作品就会引起“万众瞩目”;一本杂志有一两篇佳作就会被到处传阅,甚至成为议论的中心。而高品位的杂志当时并不多,名家写手则被各地的刊物抢来抢去,难以分身。忽然间,一本《文汇增刊》从天而降,同一期里居然聚集起那么多当时公认的一流名家:巴金、茅盾、叶圣陶、唐弢、吴祖光、姚雪垠、艾青、公刘、邵燕祥、王蒙、白桦、刘心武、谢晋、姜德明……如果这些都可视为“当红作家”的话,那么,创刊号的作者群中还有一批“秘密武器”式的大作者:舒芜、曾卓、冯亦代、董鼎山、杨宪益、戴乃迭、吴小如、马国亮……以及老《文汇报》的徐铸成、陈虞孙、梅朵,他们几十年前曾有的声望和现在笔下那淳厚隽永的滋味,唤起了人们内心亲切的激动,这是连“当红作家”们也无法与之相比的。
▲创刊号刊登巴金的文章
我那时是惊讶地仰视这本新刊物降世的万千读者中的一员。当然也可以勉强称之为作者,因为也有一篇不及千字的谈杨万里的短文被排出校样,却让新老名家们挤得不知去向,到第二期方才刊于一个角落。我拿到创刊号时,几乎每一篇都读,对作者队伍之强大及编者的组稿能力,真可谓惊叹莫名。其中最见分量的我以为是三篇:一、巴金:《“我爱咱们的国啊,可是谁爱我呢?”──怀念老舍同志》;二、舒芜:《说“梦”》;三、曾卓:《笛声(外一章)》。巴金此文是怀念老舍的,文笔流动低回,他的那句真心话:“老舍死去,使我们活着的人惭愧……”,像是隐伏在每个段落背后的幽灵,读着读着,就让人有流泪的感觉。巴金确是将自己的力作奉献给这本刊物,这篇近五千字的散文,同他此前所写的《怀念萧珊》和几天后所写的《小狗包弟》一样,堪称《随想录》中最深刻优美的作品。舒芜的《说“梦”》,即他后来编成集子的《说梦录》中的篇章,是他在寂寞岁月中所写的研读《红楼梦》的随笔,创刊号之后这就成了杂志的名牌连载,延续约两年。为什么人在寂寞的时候常会写下整本的“读红”随笔呢?──与此同时有王朝闻的《论凤姐》,十年之后又有王蒙的专著《红楼启示录》……这可说是近现代中国一个很有趣的文化谜团。舒芜的经历本来就有奇异色彩,而他文心之细、艺术见解之独到,以及在品味小说时常常流溢出的充满历史感的思想火花,都使他的文章在众多“读红”书稿中别树一帜。在创刊号上,最让我动情的是曾卓的作品。那时曾卓于我还是一个陌生名字,他的《笛声(外一章)》美得令人心醉,而《火车》却美得让我震惊。诗歌一开始就节引美国女诗人米莱的一首组诗《旅行》中的两句,“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,也不管它往哪儿开”。文章很短,通篇用一种孩子般单纯的心情,写出了对旅行的渴望和羡慕,对由于“各种原因”而不能旅行的无奈,以及那种深深的寂寞。仅仅是为“旅行”吗?显然不是,其实是写了一种不甘,一种无法施展的幽困,以及对于突破幽困获取新生活的无时不在的渴念。他在文末引了龚自珍的诗“胸中海岳梦中飞”,他说:“我欢喜那意境。但我更欢喜的是,有一天我将跳上火车,也不管它往哪儿开……”此文写于1974年,还是“四害”横行的时候。文末有两行附记:“今年,我终于坐上了火车,那是向北京开的。(1979.10)”我到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位老诗人,因被划为“胡风分子”而遭受了二十多年的迫害。但即使不知道,我也读得出作者有不寻常的经历,更有不寻常的内心世界。他有一颗单纯、深邃而又永远向上的心。多少年了,每想到这篇文章,我的心仍禁不住微微颤动;而那两句诗──“没有我不爱坐的火车,也不管它往哪儿开”──此后就一直隐隐地伴随着我,它们也许将伴我一生。
▲创刊号上刊登舒芜的文章
《文汇月刊》就是以这样强大的作者队伍开创它事业的首页。以后,这大群的第一流作者便始终簇拥着它,一直到它终刊。有些老作者,将他们最末一篇佳作寄给月刊后,悄然离世。也有少数作者跟不上刊物前进的步伐,渐渐远离了它。但同时,大批中青年作者在月刊上崛起了,如陈祖芬、肖复兴、张辛欣、祖慰、蒋巍、王润滋、黄蓓佳、陈冠柏……他们之成为文坛中坚,与《文汇月刊》是颇有关系的。
那时,即使是《人民文学》,所拥有的作者队伍,也难以同《文汇月刊》媲美。在我当编辑的时候,就好几次遇到过红得发紫的大作家宁可将稿子给月刊而不给《人民文学》的事。我想,他们真是将月刊当成了自己的刊物。而《文汇月刊》一遇到好作者也总是抓住不放,如前述的曾卓,自创刊号后,就不断发表他的同类作品,到次年,干脆开设了专栏“听笛人手记”(名称从其在创刊号发表的散文《笛声(外一章)》衍化而来)。专栏延续了好多年,不少读者至今还常常回味等待盼望读他新作的心情;当年曾有人声称是因为有他的文章才订这份刊物的,闻之信然。陈祖芬的报告文学,月刊总是放在极突出的地位,而且可以连续刊出,毫无忌讳。一个作者写出好作品时,刊物不光组织大篇评论,还在封面登载作者照片,与作品同时推出。当然,对第一流作者“抓住不放”,有时也显得过于残酷。刊物主编梅朵连过年都不回家,呆在北京成天与作者们缠,逼着他们交出好稿来。汪曾祺、王蒙等都不堪其苦,王蒙遂有“梅朵梅朵没法躲”之叹。80年代初,电话尚不普及,编辑部盛行“电报催稿”,半夜三更摩托声大作,许多作者就知道月刊又来讨债了,谁受得了天天如此、夜夜如此?于是不得不埋头拼命。
寻求大作者,抓紧大作者,培养和推出大作者,这是《文汇月刊》成功的秘诀。它使这本附属于一家报纸的、用粗陋新闻纸印制的杂志,成为中国当年最有声望,也最雅俗共赏的大刊、名刊。
▲创刊号刊登曾卓的文章
贰 《文汇月刊》的编辑队伍
这支队伍成员的名气未必很大,但构成极有特色。刚创刊时,编辑部才三五个人,主要靠主编梅朵、副主编谢蔚明和小说编辑萧关鸿等日夜奔忙,而刊物竟也一期期办下来了,可见能量之大。随后,干将们陆续调入。到我加盟时,已有15人的编制。其中组稿编辑约10人,全部是作家,但作品都不太多,也不十分“走红”。大概这样的作家最适合当编辑吧,太“红”了往往不会安心,而毫无创作经验,又难以敏感地把握作品。其中,两位主编创刊时已年届花甲,他们是40年代走上文坛的,50年代初都曾在《文汇报》北京办事处工作,与老作家及高层次文化人有相当广泛的联系。后来进入编辑部的周嘉俊和水渭亭,是50年代开始写作的“工人作家”,他们与活跃于60年代的作者们关系密切。周遵攘是老文艺记者,对文史颇有兴趣,在文学艺术界交往很广。两位继任的副主编萧关鸿与罗达成,一个写小说,一个写报告文学,在新时期以前就已发表过若干作品,《文汇月刊》为他们提供了很大的天地,他们与活跃于新时期的作家们很快取得联系,成为极好的朋友。另外,周玉明和余之,一个是文艺记者出身的报告文学作家,一个主要兴趣在诗评、影评和有关影星们的采访写作(当时余之还兼任《文汇电影时报》的副主编),他们与音乐、舞蹈、戏剧、电影各界保持了联系。美术界自有美编负责联络。另一位小说编辑嵇伟,刚从大学毕业,自己也写小说,她与各地后起的年轻作者,包括那些有现代派倾向的作者们,有更多共同语言。我进编辑部时,兴趣正从小说创作转向散文随笔和理论批评,所以,除协助编辑一部分报告文学外,主要联系杂文、评论和随笔的作者。这样,各个年龄段、各个创作领域的作者,都有了着重联系的编辑。这有点像报纸的分工──条块分明。主编梅朵则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不论何种年龄、哪个领域,只要真是好作者,是受读者欢迎的,他都要求你紧紧抓住。一旦哪里冒出一个好作者而月刊竟未将其网罗进来,他就要责备编辑失责──这又有点像报纸的不能漏新闻了。
编辑部所有成员中,最重要的还是带头人。试想,如果创刊时不是梅朵、谢蔚明任正副主编,而是其他年龄段的编辑,那《文汇月刊》也就不会是后来的模样了。由他们联系的主要是50年代错划为“右派”的作家(他们自己也横遭“错划”),以及活跃于40年代甚至更早的作家和学者。新时期之初,当“知青作家”还未成气候,更新一代的作家还在大学或中学里学习时,这些中老年作者无疑是文坛上最有深度也最有文化的撰稿人了。《文汇月刊》正是靠他们打开了天下。以后虽然不断补充新的生力军,但基本格局,即以“文坛上最有深度也最有文化”的作者们支撑刊物的原则,却再也没变。这是刊物保持高水准的重要原因。
▲戴晴作《王实味与〈野百合花〉》(1988年5月号)
这里还得说说梅朵。这是一个很有特色、也极有个性的人物。他学戏剧出身,是曹禺、吴祖光的学生,40年代就是很出名的影评家,解放后当过《大众电影》的主编;他又是《文汇报》的老报人,在徐铸成、柯灵主持报政时编过《文汇报》的副刊;他对文艺理论也有兴趣,但只认现实主义一家。也就是说,他是老文化人,是艺术工作者,同时又是新闻工作者,还是个执着于现实主义文学的人。这一切合在一起,既是梅朵的性格,同时也是《文汇月刊》的性格。因为是“文化人”,才会与大知识分子们广泛交往,才会有月刊的高品位(这其实也是老《文汇报》的特点);因为是“艺术工作者”,才会使月刊横跨那么多艺术领域,而在每一领域又都能抓住最新的话题和最好的稿子;因为是“新闻工作者”而又执着于“现实主义”,才会那样关心文化界乃至天下的大事,才会使杂志充满活力和冲击力,才会既保持高品位而又不钻入象牙之塔,才会以有分量的报告文学作为刊物的“主打”。此外,梅朵的个性也很值得研究,他是激情迸发的,为稿子上的一两句话可以跟你争得面红耳赤,拍桌拍凳;但同时又是忍辱负重的,为了刊物,他可以低声下气,可以像小孩缠着大人那样逼你拿出好稿,或者让人接受他的看法。可以说,月刊遇上那么多的风风雨雨,没有他那狂飙式的闯劲和武训式的忍辱,恐怕是不会顺顺利利走过这十年的。
梅朵还有一个特点,就是不忌才。编辑部里的年轻人翅膀渐渐硬了,名气一点点大了,他总是满怀高兴,甚至为此而洋洋自得,一有机会就向人炫耀。因为大家都是作家,所以写作在这里不是一件偷偷摸摸的事,而成为一种光荣。编前会上总是鼓励大家写出好东西,一旦有好作品,刊物总是优先推出。有时有了好题材,梅朵常常急不可耐地赶着你下去采访,限期拿出作品。编辑每年有三个月创作假,相互轮流,对此大家都很珍惜。罗达成、周玉明等写出了不少有影响的作品,周嘉俊在全国多次获奖,关鸿、余之等几年间出了好几种集子,都与编辑部的这种气氛有关。
▲梅朵(1920—2011)
编辑部里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,就是平等。对于刊物和稿子,人人有发言权。不管谁拿来的稿子,不管作者名气多大,你都可以提否定的意见。所以,为着某一篇稿子要不要上,常常争得不可开交,外人看来简直如天塌一般,可是一散会,月刊编辑们便又像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了。嗓门最响的当然数梅朵,据我所知,他的玻璃板就不止拍坏过一次。另外,即使身为主编,他要发某一篇稿子,也得同分管的编辑商量。有时编辑坚决反对,他也会很无奈。我就多次碰到梅朵拿来杂文或评论稿,悄悄地、开后门似地说:“老作家的稿子,质量还可以,发了吧,发了吧。”时至今日,世风大变,一想到梅朵这个堂堂大刊物的名主编,那种孩子般的语态和神情,心底常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。我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、这样的情景。
谢蔚明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老文化人,在学术界、知识界交游之广,或许更在梅朵之上。他骨瘦如柴,目光如炬,其经历和骨气都为人所称道。可惜我到月刊上班时,他已离休了。我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交,是在月刊停刊以后。友人陈鹏举写过一首诗咏谢老,诗颇别致,录之于后,以飨同好:闲说玄宗两鬓乌,谢家未有此清癯。泪流一似聂绀弩,史笔双清张伯驹。屈子生来非楚子,董狐看去是妖狐。囊中八十三年事,来煮千秋酒一壶。
叁 《文汇月刊》的布局
《文汇月刊》的布局,从刊物的栏目设置上就能看出来。一开始,月刊是想办成一个以文学为主的综合性艺术性刊物。当时文学的地位确实是出奇地高,而电影和各项艺术也都在复苏时期,有欣欣向荣之势,广受读者关爱。所以除“小说”“诗歌”“散文”“杂文”“随笔”以及“作家书简”“读书札记”和“探索者的足印”(理论批评)、“读者的话”(多为尖锐的短论)之外,另设有“仙人掌”(漫画)、“画廊”“音乐之声”“戏剧欣赏”“一月影片推荐”及“外国电影”等栏目。创刊号上还没有报告文学,那是随着时势变迁,随着读者兴趣和文学界自身的发展,后来增添的。由于报告文学能紧扣时代脉搏,而新一代的作家又有将其文学性推向新的巅峰的可能,月刊一经发现,立即抓住不放,使之成为每一期的重头戏。“文艺对话录”也是后来增设的栏目,它的活泼自由而又便于一针见血地向深处发挥,引起了作者和读者们的广泛注意;随着时代的深入发展,“文艺对话录”有时又变成了“对话录”,因为有些话题已然越出了文艺的范围。总之,刊物的布局不是一成不变的,而是紧跟时代,紧扣读者脉动的心,不断发展。
除了布局的“广”,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,是它探索的“深”,是它的“冲击力”。“深”是分布于各个方面的:每个栏目,每个领域,刊物都想抓住最新最好的题材和作者,前文已述。但此外还有一个要诀,即每一期中,至少要有一个新的、有深度的主要冲击点。编辑部开会,将作者排来排去,将稿子平衡来平衡去,常常就是为着解决这个问题。这一点在创刊号上还不明显,但第二期上就能看出来了。那是丁玲的一篇长达两万多字的文章:《我所认识的瞿秋白同志——回忆与随想》。它被排在刊物首页,配上瞿秋白的照片和印章,中间还配有丁玲与瞿秋白第一个妻子王剑虹早年的合影、瞿秋白与杨之华的合影等。版式隆重,充满历史感。丁玲的文章随处都是珍贵的第一手材料,又不时提出她的独特见解,对于《多余的话》真伪的讨论等在当时还是相当敏感的问题,她也直抒胸臆,谈得坦率而又诚恳。此文刊出,立即引起轰动,第二期刊物又有洛阳纸贵之势。可以说,这是丁玲复出后第一篇真正有分量的文章;而返观其她复出到去世的作品,这也仍然是最好的一篇。
▲丁玲:《我所认识的瞿秋白同志──回忆与随想》(1980年2月号)
刊物最具冲击力的带头稿,通常以报告文学和传记等纪实性作品来担当;如有特别好的小说,也可以由小说来完成。但也没有一定之规,要看当时的情势而定。我到月刊,在分析了1987年末文艺界思想界的动向后提出,姚雪垠一再撰文批评刘再复,批得并无道理;现在何不让刘再复谈谈自己的看法?这一建议得到编辑部的首肯,我飞赴北京,做刘再复的工作,终于使他奋袂而起。最后搞成一个长篇对话,题为《刘再复谈文学研究与文学论争》,作为1988年第2期的带头稿推出,封面还登了刘再复的照片。此文在文学界和理论界引起强烈反响,《新华文摘》等三十几家报刊全文转载或转摘,海外也有热烈的反应。以后姚雪垠写来了一万多字的反驳文章,我们一字不动,在第6期全文照登。到第8期,又登出了四川作家魏明伦的《仿姚雪垠法,致姚雪垠书》,仅一千多字,但妙趣横生,“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”,其说服力之强,几乎给这场争论画上了句号。此类往事,至今还为读者津津乐道。
《文汇月刊》既是有较高品位的刊物,同时又追求一种很强的冲击力,这就使它既不归于流俗,又不陷于平庸,亦不落于学院派的窠臼,从而达到雅俗共赏。它由一群作家在编,但又不是纯粹的作家,他们在新闻单位上班,兼有报人的特点。报人难免要抓热点、抢新闻,引发读者的关注,形成连续性的反响,要抓最新最大的题目,而采写速度则又习惯于以天或小时来计算(而不是以周或月来计算)……这一切,都悄悄地影响着这本刊物的性格。
1990年6月号是它的终刊号。那一期以柯灵先生的照片作封面,背景是晚秋景象,金黄色的落叶遍地,有几分苍凉,但也有一种特别的美。
▲《文汇月刊》终刊号封面
内容来源:《新闻出版博物馆》2014年第1期